我们到哪里去?
——中国商人精神的困惑与寻找
三十年大浪淘沙,涌现出许多今后已不太可能复制的发达模式,不同群体的人们拥挤在千万条崎岖小径上,他们为数众多——当年出发时可谓身无长物,如今已是富甲一方。
本期选择这些跑在最前面的人,或者说某个有钱人群体中最顶尖的那些人,是想探索一下,如果“罗马”可以假借为内心的安宁,为什么看上去如此诱惑人的创富之路,却没一条能够抵达身心和谐的人生圆满?
把玩创富人物的故事,分明有无可名状的苍凉,虚空中是尖锐而且寂寞的呐喊——获得了多数人望尘莫及的财富和荣耀之后的“精英”们,太想得到世人的理解了,可惜他们得到的,除了带不走的东西——钱以外,只是越来越多的质疑。
人究竟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去创造财富?为什么有那么多烦心事,竟然是钱不能够解决的?
这些问题对于一人仍在朝九晚五,奔波于千万座中国城市里的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飘忽,有些闲淡,然而于我们关注的这个群体来说,却分明已成为无可回避的稻草。它们忽大忽小,愈真切便愈显沉重——骆驼并非讨厌稻草,它们恐惧的只是最后那一根。
这是一个金色的时代,也是一个偶像的黄昏。不同时期成长起来的创富英雄们,自觉或者不自觉的都“代表”了点什么,客观上却只能代表自己的企业、还有成就他们的发达模式,以及身边那个群体的困惑与煎熬。
陈光标颇勇敢于“中国首善”这个称号,然而太多普通人讨厌自己的善良被一个做了些公益的有钱人代表。
马云无疑是相当机智的人物,当他自我调侃“如果马云能成功,80%的人都能成功”时,这对普通人是最大的鼓舞。相当长时期,马云在老外们中间受欢迎的程度,超过同胞们给予他的热情。马云又相当受人尊重发表了对财富的理解:“如果你有几亿甚至数十亿以上钱的时候,其实那些钱是属于社会的资源,它不属于你,你有权力但更有责任替社会用好这些资源。”
“有权力但更有责任替社会用好这些资源”,虽也有些“代表点什么”的意思,但也没什么,毕竟马云的钱是马云自己赚来的,他怎么说都可以。
真正不好玩的马云遭遇了李道一长这根稻草——公众由此不再相信马云是能够独立思考的人。
如果有人说汪海是陈峰那样的“佛商”,他本人可能不会反对,因为其行头看起来实在是有所信仰的企业家。
令人不解的是,对信仰的实用主义追求并无助于企业家本人形象的统一。1990年代初,汪海到新加坡演讲《佛教文化与现代企业管理》,在当地引起轰动。记者们探询汪海:“你信佛教吗?”。如果纯粹是为了机智和幽默,佛教里有太多现成的机智可以借用, 汪海的回答偏偏像是在开玩笑:“我信当代的马克思主义、邓小平理论”。汪海还有一个创造,以佛教的眼光来看有点“着相”,即便纯粹美学的角度而论,称其为美的建筑也多少有些勉强,这便是那个“四不像”的标志性建筑——后文会有交代。
据说王石曾经在2009年初绕道去了一趟耶路撒冷,目标是为了在这座信仰之城找到人生的答案: “我们生活、工作、奋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当人离开这个世界时,生命的意义何在?”。潘石屹也是主张企业家应有所信仰的,因为他发现:如果没有信仰,在精神世界中就会迷失方向。
此外,还有人想从风水、预测等国学的余唾,抑或已往开国领袖的个人行为方式中寻找存在感的,其效果也微不足道。
或许,人生中最应该警惕的,正如济群法师所提醒的:把事做好了,却把心做坏了。
商人取利,贤人求名,圣人无所谓名和利。
名声,正如财富和权力,本属于天下之公器,用当前的话来说叫“公共资源”。得名的,获利的,都需要付出毕生心血和沉重的代价,而且在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探索中,少有人在此两方面都可以称得上专业。因此,众多富人们,比富人们自我感觉良好一些的企业家们在追求个人信仰的道路上时而给自己惹来争议就不是不可以理解了。
但是横亘在每个人面前的古老问题依然需要人们天长日久的修为: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成功企业家们即便找不到答案,在普通人看来——至少他们还有钱。那么,更多的芸芸众生呢?
在偶像的黄昏,何处是我们的归宿
马云:
我到底应该做什么?
我究竟是谁?
很多人觉得马云颇似《ET外星人》里的外星人,他也常常以看透世间万物的言论语惊四座:“如果马云能够成功,那么80%的人都能成功。”
在阿里巴巴10周年前夜,马云通过公开信的方式这样告诉员工:“如果你有几亿甚至数十亿以上的钱的时候,其实那些钱是属于社会的资源,它不属于你,你有权力但更有责任替社会用好这些资源。钱和财富是两个概念,有钱绝不等于拥有财富,如果你有钱,但没有能把钱提升转化成经历、体验来提升自己和他人的幸福感,你很可能只是拥有了很多符号和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张。”
在很多眼里,马云似乎无所不能。只是在一些场合,这个“无所不能”的人也会道出自己的烦恼与困惑。2010年9月,第七届网商大会暨第六届西湖论剑在马云的家乡杭州举行。在会议发言时,马云道出了一段肺腑之言:“我在不断寻找自己的乐趣和快乐。其实到了一定程度,财富过了一千万以后,跟一两个亿是没有区别的。”
2009年12月,在第九届中国年度管理大会VIP午宴上,马云同样有一段对待人生及事业的感悟:“人不去想清楚自己干什么,身体很累,心里也很累。我到底应该做什么?我究竟是谁?我决定把电脑停掉,让自己去净思考。电脑在运行的时候越来越慢,突然把它关掉,再把它打开,电脑会越来越快。人也是这样。我们做了这个企业,又做那个企业,做了这个部门,又看到那个产品,每天被背后的事情所追杀,后来想想那又何必,有时候问自己是不是太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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