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至今记得六年前的事情:
那是2003年元月的一天,已经是“电池大王”的王传福突然到北京要“拜会” 苏平。见面后王传福就开门见山地说,他要转战汽车业,比亚迪很快就要收购西安秦川汽车了。
当时,苏平是秦川汽车在北京最大的经销商。王传福此行的目的,就是挽留苏平继续给比亚迪做代理。
“他说话思路清晰,不喜欢绕圈子,总是直来直去。”与王传福的第一次见面,苏平就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他没有当领导的架子,对自己看准的目标异常自信。”
那天,两个人一直聊到饥肠辘辘,王传福提议一起吃个“便饭”,于是他们来到海淀的一家面馆,每个人要了一碗面条。
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王传福就与秦川汽车签订了收购协议。四个月后,西安秦川更改为王传福的“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
四年后,2009年10月13日和11月5日,胡润和福布斯分别发布中国富豪榜,王传福成为“双料首富”。
汽车就是“一堆钢铁”
其实,早在2003年之前,王传福就已经在业界闻名,那是得益于他的电池制造。业界曾流传有一种说法:世界上每三部手机中,就有一块电池是王传福造出来的。而对照当时的官方统计数据:比亚迪生产的锂电池已经超过三洋、索尼和松下,牢牢占据全球市场份额60%。
然而,在王传福看来,按照全球每年新生产10亿部手机算,比亚迪即使占有100%的市场份额,也不过几百亿的收入。一个更大胆的设想渐渐点燃了王传福——制造电动汽车。他希望这个决定改写世界汽车格局。
2003年1月,就王传福的大胆设想,比亚迪在企业内部召开了一个征求意见的股东会,参会的二十多位股东绝大部分是与王一起创业的元老。会上并没有多少异议,但私下里,夏治冰却是一个坚定的反对者,他现任比亚迪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
“我觉得风险很大。当时我们在电池领域已经可以单挑任何一家日本企业,已经很满足了。进入汽车这样一个全新的行业,前面又有欧美日韩那么多优秀的对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直到收购秦川的最后一刻,我都在劝王总放弃。”夏治冰后来回忆说。
不过,王传福恰恰认为,这种恐惧正是对手给后来者营造的一种产业恐吓,“他们不断地告诉你做不成,投入很大,研发很难,直到你放弃。”但汽车说穿了不过就是“一堆钢铁”。
尽管王传福是技术出身,但他对于汽车行业的“简单”判断和“武断”的决定,被人诟病为“自负”。
2003年3月,当香港的机构投资者得知比亚迪决定造汽车后,异常惊讶,一时间各种质问的电话几乎把王传福的手机打爆,甚至有时是声嘶力竭的抗议:“王总,我们要抛你的股票。抛死为止!”
随后的短短几天之内,比亚迪的市值蒸发掉30多亿元。
尽管股东们强烈反弹,王传福依然超凡自信:“我干这件事是坚定不移的,而且我相信一定可以做成。”他这样解释自己的想法:“比亚迪做电动汽车就是要让中国三峡大坝的水都变成油,让中国所有城市的天空都像西藏一样蓝。”
后来曾有记者问王传福:“公司一个人说了算,你担心可能存在的经营风险吗?”
王传福回答说,“从比亚迪走过的路来看,我的决策有98%以上是正确的吧!”“厂里还有谁比我懂呢?”“每个工艺的改造我都会亲自查看,包括每个项目的设计改造,都会一一过问,我还是个技术型的企业家。”
超强的学习能力
熟悉王传福的人会理解,他“自负”的原因在于“艺高人胆大”,他对技术的驾驭,更多地来自于他本人超强的学习能力。
王传福1966年出生于安徽巢湖的无为县。他生活在一个传统农村的大家庭里,有五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亲是一名出色的木匠,一度担任过当地大队书记的职务。初中前后,父母先后过世,遭遇人生变故的他此后一心向学。
为了走出农村,王传福刻苦学习,1983年考入湖南长沙中南矿冶学院(现在中南大学的前身)就读冶金物理化学专业,这个专业为他后来研究电池技术打下了基础。在大学期间,王传福逐渐爱好上了舞蹈,经过专心学习后,他很快成长为校园内一名公认的“舞林高手”。
1987年大学毕业后,王传福考入中科院北京有色金属研究总院,获硕士学位后留院工作。由于他“敏而好学”,很快发现了通过向宝石中掺进金属粒子,可以让宝石发出丰富绚丽的色彩,这个称作“熔盐电解用于改色”的研究成果,很快被英国《宝石杂志》收录刊载。年仅26岁的王传福,因此被提拔为研究院301室副主任,也是院里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1993年,他从研究岗位开始步入企业经营。当年,他所在的研究院和内蒙古有关方面合资成立了深圳比格电池有限公司,王传福被任命为总经理。但是比格电池的空间盛不下王传福,1995年,他毅然选择辞职创业。
王传福的超强学习能力,在他辞职创业后,仍然成为他应对挑战的法宝。
在一开始做电池时,王传福资金不足,无法建设跟竞争对手一样现代化的电池生产线。有一次,他参观了一家日本电池制造厂,之后就将生产流程拆解为人力加流水线的“半自动化”方式,获得了巨大的成本优势,并很快与摩托罗拉、戴尔、诺基亚等巨头建立了合作关系。
随后,王传福开始涉足手机代工,这一回,他学习的目标是鸿海帝国创始人台湾富商郭台铭。王传福曾赴台拜访郭台铭,他得出的结论是,你郭台铭能从连接器逆向整合进入IT、手机整机制造,我也同样可以。
如今,比亚迪不仅在手机代工阵地站稳了脚跟,还直接从郭台铭执掌的富士康手中“抢”人才和客户。期间,甚至有富士康400多名员工跳槽至比亚迪,这惹火了郭台铭,并导致二人在法庭上多次交锋。
在宣布转战汽车业后,面对新的产业,王传福则带头学习技术。
收购秦川汽车后不久,王传福让手下高层为他在西安和北京的书店里,搜罗到了几大箱关于汽车技术方面的书籍。为了做汽车,王传福盛情邀请汽车设计专家廉玉波加盟比亚迪,廉问他:“你懂汽车吗?”王传福老实回答说:“我喜欢车,我看了几百本书。”
此外,为了从竞争对手那里吸取设计灵感,王传福每年都要花费几千万元购买全球最新车型用来做研究样车,其中不乏宝马、奔驰、保时捷这样的名车。这些新车买来后,王传福会让年轻的工程师们将其一一拆解,拆完之后要写总结、写报告,车子则报废。
有这么一个段子在比亚迪内部流传:拆车伊始,有些年轻的研发人员不敢轻易拆名车,王传福知道了,二话不说,就用钥匙把自己的进口奔驰车狠狠划破一道,然后说:“现在你们可以去拆我的车了。”
如今,一年销量接近20万辆的比亚迪F3,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的造型酷似丰田花冠。随后,比亚迪推出的F3R与上海通用的凯越HRV高度形似,F6被称作是本田雅阁和丰田凯美瑞的混合体。由于售价只有“被模仿对象”的一半左右,加上产品工艺的改进和不失时机的市场推广,因此王传福造车很快就进入了正轨。
曾经拒绝“股神”
在王传福晋升中国首富的道路上,外人一般都知道美国股神巴菲特功不可没。但少有人知,最初王传福曾毫不犹豫地拒绝过巴菲特。事后谈起来,连王传福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巴菲特旗下有一家称作中美能源的投资公司,非常看好比亚迪。为了保险起见,巴菲特曾派中美能源总裁索科尔来深圳做实地考察。谁知索科尔回美国不到三天,就传来了巴菲特的意思,用5亿美元购买比亚迪部分股权。
“我们商量了一下,如果他真投进来5亿美元,就要给他20%股权,那就得稀释管理团队的股权。”王传福表示,巴菲特要占的股权太多,而且审批流程很久,国家不一定会批准,所以考虑再三后,王传福还是婉拒了索科尔的“大手笔”入股。
“股神”巴菲特的投资被拒绝,这在巴菲特成名后的几十年里,真还称得上是头一遭。他牢牢记住了“比亚迪”三个字。
2008年8月底,巴菲特在接受美国CNBC电视台《财经论坛》栏目采访时,突然记起了这茬事儿,他告诉对面那个美女记者:“中国人很伟大,现在竟然有中国公司拒绝让我入股。”
虽然有点挫败,巴菲特似乎仍不死心:“在合适的环境下,你会在中国看到我的大量投资。”
一个月后的9月29日,中美能源和比亚迪在香港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中美能源以2.32亿美元购入比亚迪约2.25亿股,每股作价8港元,约占10%股份。这是在中石油后,巴菲特入股的第二家中国企业。
事实证明了巴菲特的眼光,在中美能源入股比亚迪仅一年后,比亚迪股价疯涨了近10倍,巴菲特投资的2.3亿美元迅速变成了23亿美元,王传福一跃成为首富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人低调,不爱招摇
王传福成为2009年胡润榜首富后,媒体对他的报道大为增加,而他本人却从记者面前消失了。10月26日,即便在自称是比亚迪今年最重要的车型——G3上市发布会上,王传福依然隐遁幕后,这让现场翘首期待的记者们略显失望。
“采访王总吗?这个几乎不可能!他现在连开门会客都很少了。”比亚迪方面在谢绝《中国周刊》记者采访时这样答复,“其实,王总已两年多时间没接受采访了,更不会为了登上一个胡润百富榜,去接受媒体的各种采访。”
这符合王传福一向低调的风格,以至于他偶尔出现在公众面前时,都很少有人能认出,其实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比亚迪老板。
2007年4月20日,上海车展开幕后的首个媒体日,王传福和他手下的高管一行五人,低调扮相后悄然来到奇瑞汽车展台。他们从展台右侧一个人最少的角落走上展台,然后驻足停留一字排开的“重量级新车展示区”,在和其他几位高管一起对几款新车“评头论足”后,王传福带着他的人迅速“撤离”了奇瑞的展台。
王传福“闪电暗访”奇瑞这一幕,并没有引起奇瑞员工的注意,不过却被当时在场的《中国周刊》记者记录下来。
当记者走上前去采访他时,他竟然笑着对记者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是王传福!”他的眼神有点慌乱,满脸诧异的表情似乎在说,怎么还是有人认出我来了?
王传福婉拒记者后,比亚迪公关部的一位负责人立即站了出来,与记者交换名片:“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沟通。”就在这时,王传福和其他几位高管已不见踪影。
王传福的低调,由此可见一斑。
比亚迪的一位中层员工曾私下里告诉《中国周刊》记者:“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王总本人并不喜欢大家把他看做是‘首富’,他感觉类似‘首富’这样的称谓太过招摇。相反,他认为这不仅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头衔,而且容易让人忘记他作为一个技术型企业家的本色。”
王传福不爱招摇的说法,也得到了北京比亚迪汽车经销商老总苏平的印证。苏平第一次与王传福打交道,就认定他是“务实、朴素的人”。他最近一次见到王传福是2008年12月,王传福照例来京考察经销商经营情况,“那天他穿着一条蓝裤子,可能洗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屁股那块的颜色都有点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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